小镇做题家在大厂当异端的生活
字节校招生,老板期望比较高,工作上手也还行,双休,九点加班和六点下班一半一半,客观说算字节内部加班非常少的了,团队氛围也不错。
也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,就是在工位上听人谈起业务和“拉通”“对齐”“闭环”“卡点”的时候,谈起转化率和okr,kpi的时候,拉大盘,看被刺激文案图片吸引进来的用户最后留下了多少,嘈杂的人声,五颜六色的数据,偶尔想起,老家的妈妈和妹妹,妹妹,还有我的狗和猫,想起妈妈做的饭。
想永远当个废物,永远混吃等死,永远活在暑假和寒假,每天起来高高兴兴的去遛狗买菜,回来问妈妈又做了什么好吃的,和妹妹一起开心的打游戏,看电视,跟同学骑车环行小城。
某厂给我发offer那天,我太开心了,穷人家的孩子没想过自己能赚这么多钱--我给妈妈打电话,给爷爷打电话,告诉他们我能赚多少钱,跟他们一样样掰手指,算年终奖,补贴,加班费,签字费。
爷爷说,真厉害,年轻人就是多打拼,你明天过来吃饭吗?我做糖醋排骨。
我和妹妹带着狗去了爷爷家,爷爷抱怨,狗掉毛难打扫,下次别带它来了,我说好,他又讲,排骨贵,一大锅糖醋排骨,足足一百八十块钱,别浪费,吃完给你妈带回去,我说好。
我和妹妹散步回家,树很绿,花很漂亮,阳光灿烂,狗和偶遇的柯基吵架。我和妹妹吹牛我能赚多少钱,抱怨导师不靠谱。然后问妈妈要买什么东西回家。
好像不完结的阳光灿烂的春日,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。妈妈妹妹和狗都很开心,我也很开心,未来充满不确定性,但是我并未想过,日子一去不复返。
公司等电梯,接爷爷电话,爷爷问我工作内容都做什么,我不好说,我心里知道,我做的事情,我所在的部门,好像没有一点益处,绞尽脑汁把千千万万刷手机的人困在我们的app围城里(黑话叫“闭环”),看一些广告,榨取金钱,流量,精力。
我只说,敲代码的,爷爷。
挤在电梯里,带着工牌低头敲飞书的人进来又出去,他们谈cr谈基建谈晋升谈调用链路,我蜷缩在最里面,同远方的爷爷讲大城市人听不懂的南蛮方言,谈家里的黄狗减肥,谈他的叶子牌输五块钱。到一楼,我讲,滴滴司机要来电话,先挂。
异端是我,但总有一天异端也会归化。
但我回家吗?
我姐姐去年考上家乡公务员,年包是我八分之一,外派新疆一年,除公务员之外,四线城市提供不了任何体面的岗位。
领完毕业证书,我南下回乡,在家躺了半个月,然后北上坐高铁,幻觉我只是开学,几个月后我又回到我的四线城市,那里有我的妈妈,爷爷,妹妹,狗,猫以及我的夏来冬至,我所眷念的一切。




